半夏小說首發

“什麽？”試心忍不住驚呼一聲，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她的目光在昭華臉上停了一瞬，在確認她看起來不是在開玩笑後，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昭華不願意忘記在九重天那百年間的事情她理解，可是她既不願忘記，卻又要告訴所有人她服下了了塵這件事，試心卻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而更讓她疑惑的是，昭華明明已經讓所有人都相信她對那段往事沒有留下太多記憶，為何又會突然告訴她事情的真相。

試心一下子也有些亂了，太多的疑問在心裏，她甚至都不知道該先問哪個才好。

她猶豫了一下，道：“仙上，您這是為什麽啊？若您不願意也沒有人會逼著您服下了塵，何必如此呢？”

“沒有人逼我？”昭華的神情微微凝滯，她幾乎是嘆息般道，“我原本也以為經過那五百年的歲月，我終於可以重回上神之位，像以前一樣恣意行事。

“可是我漸漸發現，所有的一切都沒有我想象得那麽簡單，反而越來越錯綜覆雜，讓我心中疑惑頓起。

“從前事事由著我，從不會對我行事有所置喙的師父，突然要讓我服下了塵，且言辭之間態度十分強硬。我察覺不對，若是一而再再而三忤逆師父的意思，我怕生出什麽變故，那段記憶對我來說十分重要，無論如何我也不能忘。

“所以，我沒有辦法，只能先裝作服下了了塵，將前塵往事忘卻，以此來打消師父的顧慮，也好暗中將我要查的事情的弄清楚。”

試心不知道其中還有這樣的隱情。

更沒想過這件事會與文昌元尊有關。

若是這麽說的話，其實昭華的做法是對的。她自幼受文昌元尊教導，雖然已經飛升上神，但是其修為靈力與文昌元尊相比或許仍舊還有差距，若是文昌元尊硬是逼著她將了塵服下，恐怕昭華也不好反抗，最後的結果自然可以想到。

可是——

試心疑惑出聲：“可是元尊為何要這樣做呢？”

昭華若有所思道：“因為我這場劫數歷得古怪，師父擔心我此後再生出什麽變故，告知我只有服下了塵，將前塵忘去，或能避過這一劫。”

“劫數歷得古怪？”試心喃喃自語道。

自昭華歷劫歸來之後，又將她也救了回來，有關從前的事她便沒有太在意，甚至沒有刻意去回想過有關昭華歷劫一事的點點滴滴。

可是現在被昭華這麽一提，試心細細回想之下，也覺得確實有一些弄不明白的地方。

比如，那劫雷應時而至，據昭華所說打在身上也確實疼痛非常，可見那一場情劫是未能歷過的。

文昌元尊當年曾說，若是未能歷過此劫，魂飛魄散，世間不存，就算是有臨淵以半身神力相救，昭華又怎麽能平安無事地重回神位，修為靈力不減甚至還比從前又厲害了一些。

若是按照她所猜想的，臨淵對昭華是真心，那就算真的是試心石的驗證出了問題，劫雷難道也會恰巧出錯？怎麽可能會有這樣的巧合！

試心一時間也覺得心裏亂得很，理不出個頭緒。

她看了昭華一眼，此刻才發覺原來這些日子以來昭華心中一直都藏著很多事，可是她竟然絲毫沒有察覺，甚至以為此劫過後，往後都不必再有所擔憂。

她輕聲道：“其中確有很多無法解釋的地方，不過若按元尊所說，她想讓您服下了塵也是為了您好，或許正是因為擔心您才一時情急，態度強硬了些。”

昭華搖搖頭：“雖然說不出哪裏不對，但我心裏還是隱隱覺得不是這個原因。或者，不只是這個原因。”

文昌元尊的心思，若是連昭華這個唯一的弟子都看不透，那試心就更無從猜測了。

她輕輕嘆了一口氣，將話題轉回到昭華身上：“仙上，其實您瞞得很好，整個上清境的恐怕沒有人會懷疑您不是真的服下了了塵。您現在突然說出這些事，是不是有什麽要囑咐小仙的？”

昭華點點頭，看著她十分認真道：“試心，你同我一起在九重天經歷了五百年的劫數，其中經歷的一切沒人比你更了解。現在你可以說是我為數不多值得信任的人，所以我想要將一切告訴你，萬一我——”

昭華頓了頓，眉宇間閃過一抹傷感，繼續說道，“萬一我出了什麽事，你一定要保護好自己，和秋水互相照料。”

她突然平白說出這樣的話，試心只覺得心都猛烈地跳動了一下。

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她有些著急道：“仙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您可別嚇我！您怎麽可能會有什麽事呢！

她一時著急，腦中忽然想到什麽，“難道真是因您沒有服下了塵，這劫數有了什麽變數？”

“沒有，你先別著急，聽我慢慢說，我也只是說萬一而已，沒準不會有什麽事呢。”昭華握了握她的手，看了看街道上來往的行人，拉著她來到了化外城際一處僻靜的湖邊。

試心見她有意避開他人，心知此事定然十分重要，不免更覺擔心：“仙上，您有什麽話就盡管說吧，若是能用得著小仙的，小仙定然萬死不辭。”

昭華搖搖頭，沖她笑了笑。

試心為她所做的一切她都看在眼裏。

當年在九重天時她靈力低微，是試心數次不惜消耗自己的靈力助她，後來她在無埃殿前自戕，也是試心耗盡了所有的靈力來護著她最後的身軀不讓別人靠近。

她知道，試心為了她是可以豁出命去的，但是她不能再讓試心這樣了。

“試心，我們相識時間不長，可是這幾百年的相處你為我做得一切，我都該跟你說聲感謝。”昭華的臉色是難得的認真，試心極少見她今日這副模樣。

“仙上，您為何突然這麽說，倒讓我心裏怪不好受的。試心從來就沒有想要您謝我什麽，我起初只是一塊頑固不化的小石頭，您對我好，我自然也對您好，這些年來說是我陪著您，其實也是您陪著我。”試心緩緩道。

昭華點頭：“我都知道，所以我現在想要把一些事情告訴你，萬一——我是說萬一，萬一我出了什麽事，你莫要去找師父，帶著秋水去找臨淵，或許只有在他那裏你才能安全。”

其實，雖然昭華嘴上總是對臨淵有所怨恨，可是在內心深處，她還是信他的。

“仙上——”試心還要再說什麽，被昭華開口打斷，“試心，你聽我說，自我歷劫歸來心中漸漸生出了許多困惑，所以這些日子以來我也在想辦法解開我心中的疑團。

“直至今日，雖然還有一些問題百思不得其解，但是卻也得知了一些令我也十分震驚的消息。”

昭華將自己這些日子以來心中的疑惑以及她查到的一些事情告訴了試心，包括，淩霜說她是暗月幽蘭一事。

試心的神情從一開始的擔憂漸漸演變為震驚，她甚至狠狠地在自己的胳膊上擰了一把，清晰的痛意傳來的時候，她才肯定自己不是在做夢，所有的一切都是真實發生的。

她的嘴巴微微張著，這個突然的消息對她來說一時難以接受。

若說昭華沒有服下了塵一事她還有些心理準備，那這件事則完全超出了她可以想到的範圍。

昭華是暗月幽蘭？

仙資聰穎，初修仙道天資就遠在眾仙之上的昭華上神，是魔族的聖花暗月幽蘭——

這怎麽可能？！

“仙上，會不會是弄錯了什麽？您怎麽會是暗月幽蘭呢？”試心的聲音甚至有一絲控制不住的顫抖。

昭華搖搖頭：“我倒也希望是弄錯了，但似乎並沒有錯。”

試心卻仍舊不死心地向她確定：“此事終歸都是那個淩霜公主自說自話，再說無渡河是在魔域，或許是她做了什麽手腳也未可知！這或許只是她為了讓您救她的族人編出的謊話罷了！”

昭華再搖搖頭：“其實也不只是因為她的說辭和無渡河裏的亡靈，我細細想來也覺得過往有許多古怪之處我未曾註意。

“比如我的佩劍破雲，出自魔域，連師父都不能將其駕馭，它卻可以受我操控。比如你我一個是石頭修出的靈識，一個是草木生出的靈識，你應當知道在修出靈識之後還會有一段時間仍舊保留本體的模樣。

“可是我作為一株泉水清蘭生活在祁連仙山的日子，我卻一點兒也記不起來了，甚至全無印象。這難道不是很奇怪嗎？

“還有，我第一次去周游山的時候，原本一切風平浪靜，直到我為摘那棵假的起靈從山崖上跌了下來，流了不少血，那些怨靈才突然間像發了瘋似的跑了出來啃食我的血肉。

“這一切的一切，全都有跡可循，即便是淩霜騙我，那這些又該怎麽解釋？”

試心啞口無言，哪怕她從心裏不願接受，卻也不知如何反駁。

她顫著聲音，甚至覺得手腳都有些冰涼：“仙上，那您會有什麽事嗎？您不是已經拒絕了那個淩霜的請求嗎？難道您還是決定去救她的族人嗎？”

“我不知道。”昭華的聲音輕輕的，“現在的我對暗月幽蘭一無所知，所以我必須先弄清楚一切。”

試心像是想到了什麽，不解道：“所以您才要去重華宮？可是在那裏您就能弄清一切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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